活潑廣東話系列8

「鬼」咁有趣

◆生猛活潑廣東話之八

上期談及「鬼」字的詞彙，言猶未盡，本期特續話一二。

「醜死鬼」，「醜」是表示不好看，不光榮的，可恥的，等等。粵語中「醜」字除了這些意思外，還有「羞」與「臊」的意思，即為害羞、羞怯、難為情、不好意思等。廣東話沒有「害羞」的說法，就用「醜」來表達。例如：「唔知醜」就說不害羞，「醜死鬼」就是羞死人了。

「鬼掹腳」，掹者，拉也，讀「盟」的陰平（第1）聲。「鬼掹腳」是說有鬼拉腳，通常是形容人們匆匆忙忙，急著趕到某處，有如被鬼拉著走似的。

「俾鬼磧」，是「被鬼壓」的粵語寫法。「磧」除了表示是水中沙堆時讀「即」音外，若表示是以重物壓住時則讀為「窄」音。「俾鬼磧」的意思是在半睡半醒之睡眠時突然全身肌肉呈現癱瘓狀態，全身動彈不得，但腦波卻很清醒的睡眠障碍現象。由於腦波清醒而卻動彈不得，無邊恐懼油然而生，因此潛意識裏便以為是被鬼壓住而動不了。本條主要是認識「壓」的粵語是「磧」，讀「窄」音。

「孤寒鬼」，就是一毛不拔的吝嗇鬼。粵語「孤寒」不能照字面解釋，其正解是吝嗇。

「鬼掩眼」，或作「鬼黯眼」，明明就在眼前卻看不到，就像被鬼蓋著眼一樣。意思相近的有「鬼迷心竅」，但不是絕對準確。

「吊靴鬼」，本意是形容喜歡尾行人們的鬼，通常被尾隨者都感覺得到，但一回頭察看，該鬼卻又能消失無蹤。粵語將其引申為與「寃氣鬼」異曲同工之老愛纏身不放的跟屁蟲，真是甚為傳神。

「為食鬼」，為食是饞嘴，「為食鬼」就是饞嘴鬼，其實鬼字在此只是助語詞，沒有什麼實質意義，雖然亦可以理解為貪吃的鬼。

「奀過鬼」，「奀」本身就是瘦小、單薄的意思，而鬼亦相傳不會再長大，單單薄薄，很容易被風吹起。粵語「奀過鬼」就是看起來又瘦又矮小，外形不甚討好，比鬼更輕、更少，引申成少到極限的意思。通常亦可說成「好奀」以形容少得可憐。

「充大頭鬼」，「大頭鬼」是形容有財有勢的人，而「充大頭鬼」就是無財無勢卻冒充有財有勢，與北方「打腫臉充胖子」的意思相同。

「鬼頭鬼腦」，形容人陰險狡詐，行為舉止詭祕，與鬼鬼祟祟相似。

「鬼鬼鼠鼠」，「鬼鼠」是廣東話中之習慣語，意思是閃閃縮縮，偷偷摸摸，見不得光，北方用語是「鬼鬼祟祟」，其不光明正大與「鬼頭鬼腦」相似，但兩者亦有分別。「鬼頭鬼腦」可以形容長相而「鬼鬼鼠鼠」（或「鬼鬼祟祟」）則不能；「鬼鬼鼠鼠」（或「鬼鬼祟祟」）可指不易察覺的行為而「鬼頭鬼腦」卻不能。

「鬼殺咁嘈」，是吵吵鬧鬧，高聲叫嚷，大發牢騷。鬼被殺時是否如此喧嘩則不得而知矣。

「老友鬼鬼」，粵語好朋友之加重親切詞，其由來尚未可考。

「扮鬼嚇人」，古古怪怪，裝神弄鬼，往往是被人看穿其技倆後之罵語。

「鬼五馬六」，形容古靈精怪，調皮狡猾，讓人不能理解，亦有亂七八糟的意思。

「人細鬼大」，意為年紀小而頭腦精明，鬼主意多，為人機靈精明，亦作年紀不大卻懂得成年人的事解，但始終略帶貶意。

「鬼火咁靚」，即非常漂亮。「鬼火」沒什麼特別意義，如果只說「鬼咁靚」亦同一意思。這裏的鬼字是作「非常」或「很」等比較級形容詞用，沒有鬼怪之意義。

「鬼咁好食」，同上「鬼火咁靚」相似，「鬼」作「非常」或「很」等比較級形容助語詞用，其意就是非常好吃、很好吃。用這個模式組成的詞句如本文標題或「鬼咁XX」、「鬼咁X 」等均作如是解釋，這是道地粵語的說法。

「鬼影無隻」，一個影兒都沒有。此處表面上說鬼，事實是說人，即沒半個人影。

「餓鬼投胎」，專門用以形容那些吃東西是急不及待，而狼吞虎嚥的人，好像被「餓鬼」投胎轉世而來似的。

「鬼拍後背枕」，是指明明不承認，卻不知為何神不守舍地自己將心底話脫口而出，從實招認了，好像被鬼在腦後操控著一樣。這亦是一句很傳神的粵語。

「隔夜油炸鬼」，是一句歇後語，比喻完全沒有火氣，沒有脾氣。油炸鬼北方叫油條，因為用油炸過後的東西都有火氣，但其程度會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消減，因此油炸鬼隔了一夜後，就什麼火氣都沒有了。

「水鬼升城隍」，是道地廣州口語，用來形容人事上的特殊升遷，從普通低微驟升至高貴身分地位。與「山雞變鳳凰」相近，惟比「山雞變鳳凰」更多含貶意。

「呃鬼食豆腐」，這句話的出處有個傳說，話說從前有隻久沒吃人的鬼潛入到一個口才非常之好的書生家，想把書生吃掉。書生面不改色鼓其如簧之舌對這鬼說：“我已經很多天沒有洗澡了，我的肉又酸又臭，不好吃的。不如你吃我鍋裡的豆腐吧，豆腐比我的肉嫩多了。”這隻鬼很笨，對他的話信以爲真，果然放過他而把豆腐給吃掉。第二天，他又把他的經歷添油加醋地告訴村裡的村民。那些村民就說：“你啊，真是連鬼都讓你騙到不吃人，改吃豆腐了。” 現在已引伸成為對別人之說話極不信任的同義詞，以揭穿一般明顯容易識破之騙人說法。亦有作「氹鬼食豆腐」，「呃」與「氹」雖然同具欺騙之意，但相較之下，兩者亦有分別，「氹」之程度與「呃」不一樣，「氹細路仔」就完全不等於「呃細路仔」，此點是要注意的。

中國人對「鬼」一般都很忌諱，但廣東話的日常用語中卻多不勝數，而又變化多端，最主要是甪作助語詞使用，即多為虛詞，是純粹用以加強語氣，而沒實質意義的。很多帶鬼字如上述介紹的詞語中，如果將其中的鬼字省略，其意思亦毫不改變，例如：黐鬼線、死鬼咗、激鬼死、等等，不過加上「鬼」字後的構詞，大都生動傳神，如果轉用正式中文書面語表達，往往準確度很難達到，而大為遜色。

二○一二年十二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