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6日 星期日

2010-02-13 洛城隨筆

紅潮背後的唏噓

看了洛杉磯2010-02-05439期【越柬寮周報】,內裏一篇專文《劉主任走了》,讀後教人感慨萬千。三四十年過去了,個中恩恩怨怨、是理想或悲劇,相信我們印支三邦的華人最能體會,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令筆者同感唏噓的,卻是同期另一版全版輓詞,哀悼的對象為前越南會安禮義中學校長許先生,許先生不幸旅澳洲雪梨逝世了。感觸的是許先生與劉主任無論背景與經歷、其理想與作為,真是何等之相似,甚至驟歸道山之時日,亦是如此之相近!
筆者少時就讀越南堤岸鳴遠高級中學,上世紀六十年代末,筆者初中二或初中三年級之歲月吧,當時學校高中部有少部份左傾學生在搞學潮,令教務處、校長室不勝其擾、疲於奔命,後來查實此輩鬧事學生之背後,是有華僑革命運動(簡稱華運)份子在煽動、主導,華運份子早已滲透於教師群及學生群中。事件最後以將某教師及數名問題學生辭退而結束,而此位某教師就是上述之許先生。
七十年代初業,筆者離開校門,在某大華僑公立機構服務,巧的是機構之行政主管正是當年之許老師、許先生。許先生學識淵博,精通中越文,有高度之談話技巧,對人際關係之處理尤佳,甚得機構部份同事擁護。知悉筆者出身鳴遠中學,許先生對其自身在筆者眼中之形象甚為在意,不時用比喻方式試探筆者之口風,對筆者多多少少形成不必要之壓力。不久,許先生不知為何匆匆辭職,其來去諱莫如深,如神龍見首不見尾。
公元一九七五年四月三十日,越共攻破南越最後屏帳,揮軍直搗首都西貢,越南共和國正式宣告滅亡。在兵敗如山倒、軍人棄甲曳兵、政府高官及高級將領人人忙著逃命、而越共步隊卻未來得及進城接收之兵荒馬亂無政府狀態下,首都西堤人心惶惶、亂成一片,於是多年來隱藏住自己真正身份的越共地下特工都站出來,在街頭巷尾向民眾宣示革命政權如何如何的偉大,以安定人心,當然其中不乏一些趨炎附勢、看風轉舵之烏合之眾,日後此輩均被民眾以『三十』(Ba Muoi)而稱之。當時在堤岸華人區街頭向民眾大力宣示的,全部由華運份子主導,帶領著一班『三十』威風八面招搖過市,筆者在堤岸第五郡阮豸街與阮智芳街交叉口親眼目睹許先生帶領著一群手下,左手拿著「大聲公」用粵語及越南語向大眾不停廣播,內容不外是歌頌革命政權的八股宣語,右手則高舉手槍,不停揮舞,以加重八股宣語之煽動力。當時的我隨著大部份的人群轉身離開,在往後的歲月與許先生就沒有再次見面了。
一九七七、七八年,越共開始排華、清黨,華運幹部一夜之間被連根拔起,多少人一夜之間人間蒸發、不知所終,見證了范蠡在對好友文種所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良犬烹;敵國滅,謀臣亡」四海皆準之道理,而華運為他人作嫁衣裳,更是得不償失、愚不可及。
一位回歸祖國、頤養天年,一位逃避南疆、韜光養晦;一個是柬埔寨華僑革命運動之最高負責人、一個是越南華僑革命運動之中堅份子,三十多年後劉主任與許先生都安祥地走了,這真是他們自己的福氣與幸運,至於他們的是非功過,正如《劉主任走了》的作者余良先生所言,從歷史長河的角度及歷史已經證明是非的今天,你可以對他們蓋棺論定矣。筆者謹撰七言絕句一首以抒感慨:
紅潮氾濫豈無因,  席捲長河赤子真。
飲盡黃粱圖一夢,  再回頭已百年身。

(二零一零年二月十三日農曆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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