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16日 星期五

2014-05-16 活潑廣東話系列之15




粵語(廣東話)中有很多字詞很有獨特風格,這些字詞如果用國語(普通話)來表達,可能未必達到應有的效果,這就是廣東話比較活潑生動之處。事實上廣東話是一種感情豐富的語言,一些廣東字,觀念中似乎是「純廣東」的,而其實很多卻是來自古代中原之「中州古音」。在同一個位置上使用不同的字詞,或在不同場合使用相同的一個字詞,所表達的意思均各自不同,或者國語中只有一個字詞,而在廣東話中卻有意思相近卻不盡相同的字。此外廣東話中同一個字在不同場合時常會有變音的現象,這是一般北方人由於掌握不到這個秘訣,說起粵語來無法神似的地方。

一‧唓。
「唓」這個廣東話中非常普通的助語詞,在國語中似乎找不到對應的字。它的意思大概是「有什麼了不起」、「這算什麼」等帶有不屑語氣、對與期望落差很大的反應之口語詞,視場合有時可以代表一大串句子。例如:
甲對乙說:「我個孫七歲就識唱張學友嘅歌。」乙:「唓,我個孫女五歲就識唱梅艷芳嘅歌啦!」
AB說:「話你知一個大秘密,原來劉德華結咗婚。」B:「唓!」
乙的反應那個「唓」是表示「這有什麼了不起」、「這算什麼」類似,而B這個「唓」的回答,更代表了「這也算秘密?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啦。」這一個「唓」字就足以代表了一切。

二‧一味。
「一味」這兩個字約略近似於國語中的「只」、「只是」、「老是」、「儘在」。例如:「一味靠嚇」,就是「只曉得恐嚇」;「一味咁問佢」,就是「老是向他追問」;「一味死寃」,就是「儘是死纏」;「一味擰頭」,就是「儘是搖頭」;「一味識話人,唔識話自己。」就是「只曉得說(指責)別人,而不會說(指責)自己」,等等。這個「一味」字詞雖在國語中不見普及,根據考證卻來源甚古。元代《西廂記》有「一迷的言語摧殘」語句,相信是元人的日常口語,「一迷」與「一味」兩者意義相同,音亦相近,有理由相信是一脈相傳的語句。至於讀音方面,「味」字在此不唸如「味道」的「味」音(陽去聲),而要變音讀陰上聲像「鹵味」的「尾」音,這與「陳」姓讀「塵」(陽平聲),但稱呼其為「老陳」時,這「陳」就要變成「診所」的「診」音(陰上聲)一樣。這在廣東話中不勝枚舉,外省(國)人學廣東話務必切記。

三‧行與走。
國語中表示步行與走路都寫作「走」,而廣東話則明顯地將兩者區分。廣東俗語有諷刺人基礎未穩便跨步越級、做事不循序漸進者為「未學行、先學走」,可見「行」與「走」是兩個不同動作,而且「走」的難度比「行」大得多。例如:
「表演就快開場喇,你重慢慢快兩步啦。」用國語表達就是「表演快開演了,你還在慢慢快兩步吧。」
可見廣東話中的「行」與「走」,在國語中成為「走」與「跑」,但其實廣東話中的「走」與國語中的「跑」並不完全一致的。總括來說,廣東話「行」與「走」意思雖相近,分別在於「行」是普通速度的「步行」,而「走」則是快步走,或者可作跑步解。

四‧想與諗。
與「行、走」相似,國語中表達思考、願望、欲求的字都是「想」,但廣東話表達意願用「想」,而要動用腦筋的思考問題時則要用「諗」,兩者分工清晰,不可混淆。例如:
「台灣啲大學生佔據咗立法院,真係唔知佢地“”點?」就是「台灣的大學生佔據了立法院,真的不知道他們“”怎樣?」;
咁大個人做出嘅事,你自己“”下啱唔啱。」就是「這麼大的人做出這樣的事,你自己“”一下(思考一下)對不對。」
上述兩例可見表達欲求或思考,國語都用「想」,而廣東話則分別使用「想」及「諗」,這是廣東話語詞多樣化的又一例證。

五‧有自唔在、攞苦嚟辛與攞架嚟丟。
這兩個詞句是典型的「純廣東」式句子,國語裡很難找到意義相同的形容詞,充其量略為相近的解釋前者為「有自在不要,卻要自找苦吃」,後者為「自己令自己丟臉」。其最大的原因是在國語、普通話、中文基本文法中「自在」、「辛苦」與「丟架」(丟臉)都是不可分開而用的二字結合詞,將其分開便不成原來的意義,但廣東話就硬能將其分離,更而創造成獨特的意境。這兩句語詞基本上有責備的意思,但「攞苦嚟辛」有時卻又既可責備人,亦有讚美意思在內。例如:你本應很舒適地躺著,卻為一件本應不必做那麼多的事,而你卻辛辛苦苦地多做了,別人本欲讚賞,但看到你滿頭大汗一臉疲憊,便說你真是「有自唔在、攞苦嚟辛」這半帶讚賞,半帶責備的話。
「攞架嚟丟」則多半是責備別人,泛指別人自曝其醜。
「攞苦嚟辛」與「攞架嚟丟」的「攞」字在這裡除了具備「拿」、「取」的意思外,更兼具了「渴望求取」之意,所以,無論怎樣詮釋,「攞苦嚟辛」與「攞架嚟丟」在語氣上與國語語文都多了一個「渴望爭取」的動感層次,這是其更加傳神的地方。

六‧捉蟲。
近來廣東話中「捉蟲」一詞大為流行,人人都知曉是自找麻煩的意思,但為什麼「自找麻煩」會與「捉蟲」有關係,就不是人人都明白,大都是一知半解或是人云亦云。其實這是一句非常噁心的形容詞。「捉蟲」的整個句子應該是「捉蟲入屎窟」,屎窟就是肛門,「捉蟲入屎窟」意思就是自己拿著蟲子往自己的屁眼塞進,這不是很噁心的自找麻煩嗎?不過此句雖然逼真,卻始終嫌於粗俗,向來一般知識人士甚為少說,少用,只是近代的人創意十足,將整個句子簡化成兩字,更容易說寫之餘,又少了後面噁心的形象,慢慢地經過時間與社會形態的洗禮,粗俗的噁心形象漸漸予人淡忘,於是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應用。說實在,如果要將「自找麻煩」細分等級層次,則此「千方百計找條毛蟲來塞進自己肛門」的「捉蟲入屎窟」肯定是「自找麻煩」的最高境界、最高等級無疑。粵人引進在語言中的豐富想像力真的令人嘆為觀止。

v魯凡 05/14/2014 二○一四年五月十六日發表於洛杉磯越柬寮報、遠東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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